卓伟：阳光下的狗仔

文／高雪严

卓伟原名韩炳江，将“韩”字左右拆开，取“卓伟”为笔名，被业界称为“中国内地第一狗仔”、“娱乐圈中纪委”。从2000年正式成为记者，到2006年建立内地第一支专业的狗仔队“风行工作室”，最终在2017年被全网封杀，从事新闻业17年，他“整天挖人家都快挖到祖坟了”，“几乎所有大明星都挨过我的刀”，有过辉煌也颇具争议，然而他本人并不讳称自己为“狗仔”，反而认为这是“阳光下最优越”的职业。

出生于1971年的韩炳江，上学时成绩平平，只有语文成绩比较突出，自己也酷爱文学和历史，特别是对野史秘闻十分感兴趣。中学时的他曾在书店偶然翻到一本书，介绍30年代上海上流社会中的绯闻八卦，其中有对当时小报记者的介绍，卓伟深感记者这一行业的体面和优越，萌生了成为记者的念头。由于他的成绩平平，读了冶金专业的中专，毕业后被分配到天津钢厂做文字秘书。

虽然身处体制内，但他利用业余时间，以“卓伟”为笔名尝试在不同报纸上发表影评，也练就了扎实的文字功底。但终因不能忍受机关单位中沉闷的工作环境，于是凭借先前撰写影评的经验，放弃了在钢厂的“铁饭碗”，进入了天津的一家公立影院做宣传员，在这期间又自修了汉语言文学的本科，一心想成为记者，终于在2000年1月应聘到了新创刊的《每日新报》，正式成为了一名娱乐记者，负责电影新闻的报道。已经29岁的他对自己说到：“将近三十年一无是处的日子终于要过去了，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！”

卓伟的记者工作一开始并不是一帆风顺的，也没有把报道重点放在明星八卦上。在《每日新报》任职期间，他化名“寒江”，调查长春电影制片厂违规占地，撰写了《长影厂买摇篮织风景》，险些被起诉，这件事让他“第一次觉得这个工作还真是挺危险的”。不久后，他署名“石宇”，写了篇《姜文参观靖国神社》，引起巨大轰动，也因此被开除出了报社。

但也是《每日新报》的任职期间，卓伟结识了一些香港记者，受到香港娱乐新闻风气的巨大影响。他曾潜入成龙的生日聚会现场，拍到成龙与章子怡的亲密照片。收获了巨大“成功”。此后，他渐渐将关注重点集中到明星八卦上：“对明星八卦的娱乐消遣，不管是大陆读者，还是香港、台湾读者，口味是一样的。”也正是因此，2003年被开除的卓伟进入了北京一家新创办的周刊《明星bigstar》，正式开始了狗仔生涯。

在《明星bigstar》，卓伟结识了摄影师冯科，其作为前射箭运动员，拥有极好的眼力和体力。二人一个敢拍，一个敢写，密切配合，蹲守、跟踪、乔装成为家常便饭。在最初的三年内，他们拍到了姜文前女友刘晓庆的出狱照而一战成名，也通过王菲、赵薇、陈道明等明星的绯闻屡次震动娱乐圈。

然而狗仔之路也是艰辛的，在电影《无极》的现场，为了防止偷拍，陈凯歌把整个取景地都封锁了，卓伟和冯科就在凌晨三点爬上城墙，在角楼上蹲守。后来工作人员顺着曝光出的照片视角找到角楼，看到地上有几个烟头和矿泉水瓶，陈凯歌感叹道：“我们拍电影的人如果像这狗仔队如此敬业，那没有我们拍不好的电影。”

这份做狗仔记者的艰辛所收获的往往并不是赞美与肯定。卓伟与冯科曾在混入《手机2》剧组偷拍时被人殴打，后来冯科还被抓进过派出所。2004年，由于爆料了范冰冰、黄晓明、周迅等各大明星的住址，冯小刚曾指着狗仔记者骂道：“我他妈想抽你你信不信？”也正因为这件事，卓伟被迫离开《明星bigstar》进入《新京报》。之后在2006年，卓伟在新京报撰写《窦唯和高原离婚后，每月只给她500块生活费》。窦唯指责其内容不实，找到报社，砸了办公室里的电脑，还放火把楼下一名编辑的车烧掉了。

窦唯的烧车事件之后，《南方周末》做过一篇深度报道，揭示卓伟和窦唯之间存在私人恩怨。然而卓伟对于此前的报道却拿不出足够有说服力的证据，于是，从窦唯的粉丝开始，全社会掀起了一轮对于狗仔记者的声讨，也引起了全社会对于狗仔记者的新一轮声讨，一时变得“狗仔人人喊打”，卓伟也被迫离开《新京报》。对于这件事，卓伟的印象十分深刻，自称称其为“事业的转折点”，在此之后，他的报道就格外重视调查求证：“我的新闻报道除了偷拍的照片外，大都还有后续的调查采访。我一直坚持把偷拍和调查结合起来，不仅有‘物证’，还要有‘人证’。”

受到一系列打击的卓伟并未因此放弃，相反，2006年11月，卓伟找到冯科，一起创办了风行工作室，建立起内地第一支专业的狗仔队，他们在未来的十一年内，让所有内娱明星“睡不好觉”。赵薇、高圆圆、冯小刚、顾长卫、文章、谢霆锋、陈赫、周冬雨、郭德纲、白百合、刘恺威……或功成名就的业界大佬，或前途无量的内娱新秀，都成为了卓伟的猎物。

有员工质疑这份工作见不得光，靠出卖别人的隐私赚钱；也有人质疑风行工作室的收入，称其高额敲诈当事明星。在2016年的一档访谈节目上，有网友留言说：“中国第一狗仔是吧，对不起我视力不好，只能看见‘仔’前面的字，中国第一狗。”

与娱乐圈中的憎恨和一系列质疑相伴的，是风行工作室逐渐壮大。2014年风行工作室推出了自己的APP：全民星探，主推娱乐内幕。2015年1月，卓伟进驻了新浪微博，与公众直接对话。卓伟曾回应网友说：“明星的隐私有商品属性，我们要维护公众对商品的知情权。”即便波及范围如此之广，当事明星的回应也不甚强硬，卓伟声称：“没有发生过任何的法律诉讼和纠纷，我们一直在严格遵守新闻的真实原则。”

卓伟始终坚持着这项“做新闻的理想和伦理”，“没有实证的事，从来不会瞎写”。卓伟曾获得南方报业年度记者、“传递·2017自媒体盛典”的年度媒体人物。一系列荣誉让他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：“娱乐媒体的职责，就是尽自己的最大力量追求事实真相，对娱乐圈的发展起到净化、促进、监督的作用，使其更加规范。”

然而，在2017年，随着新闻审查政策不断收紧，冯科对“狗仔新闻”的态度逐渐倾向保守，并最终与卓伟爆发矛盾。他联合风行工作室的所有摄影记者集体辞职，并指责称：“卓伟以为狗仔队生活在阳光下。这是最大的问题。”。而此时的卓伟，还沉浸在“用独家的新闻报道为‘狗仔队’争口气”的信仰中。

最终，2017年6月7日，为传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，遏制炒作明星绯闻隐私、低俗媚俗的风气，微博将包括全明星探、卓伟在内的19个账号关闭。在内部分裂和外部打击的双重压力下，卓伟退出了人们的视线。

在卓伟消失的四年后，随着吴亦凡、王力宏等明星劣迹又被曝光，官方又一次出手整顿“饭圈”不良风气。卓伟也在个人微信朋友圈发文称“把接力棒交到各路明星偶像的前女友前男友手中。”网友们也发现早些年卓伟曾爆料的吴亦凡私生活混乱，由于彼时没有证据被质疑，如今反而得到证实，验证了卓伟爆料“真实过硬”的口碑。

“生在红旗下，长在春风里”的卓伟，受到香港八卦娱乐文化的启蒙，投身于内地媒体市场化、泛娱乐化的洪流，在自媒体野蛮生长时期登峰造极，也在舆论整顿中被清洗出局。有记者曾问到“如果回到过去，你还会从事你现在的职业吗？”，卓伟回应：“不二选择”，但在封杀后，他也在朋友圈中希望自己“后继无人”。